2013年11月和2015年11月,本刊记者两次实地探访煤矿,目睹了小型煤矿和大型煤矿的差距。前者是在山西浑源县悬空寺后面被盗采的黑煤矿,目前类似这样的小煤矿已经被相关部门取缔。后者是在陕西神木县的神华神东大柳塔煤矿,在7米厚的煤层里,仅一个综采工作面就有128个液压支架,投资超一亿元。据《十三五矿山资源规划》显示,到2020年,大中型矿山比例将超过12%,而2008年大中型矿山所占比例为7.8%,2015年为11.6%。在这一趋势的推动下,年产3300万吨,已经在井下实施纯电动逐步替代柴油物料、人员车辆的大柳塔煤矿将继续朝着“提高机械化采掘率、集约、高效、安全、环保”的方向发展。
2016年第四季度,在去产能、运输价格上涨、需求旺盛等因素推动下,煤炭价格暴涨,从年初的一百多元/吨上涨到三百多元/吨。这似乎让矿山机械制造商看到了市场回暖的苗头。一系列数据也佐证这一趋势——自2016年10月开始,大挖连续4个月保持高位增长,2017年1月份,同比增长超过100%。因此,矿山市场也被一些整机制造商看好,甚至有人做出2017年的矿山市场将会有100%的增长的乐观预测。“我们2017年1月份挖机的销量是2015年同期的三倍!”一家挖掘机制造商甚至表示,“我们2017年的销售目标是在2016年的销量上翻一番,调动集团所有资源形成大营销,准备在煤炭、金矿和铜矿等矿山大干一场!”
矿山机械市场是否真的形势大好?本刊在2017年2月,采访了国内主流矿山机械制造企业的营销负责人、产品研发工程师以及市场一线的营销人员,从矿山设备的OEM提供商说起,分别看大型矿用挖掘机、矿山运输设备、矿山井下设备市场现状及问题。
2016年工程机械市场回暖,甚至一度传出主机厂挖机卖断货的消息,2017年伊始,这一趋势有增无减。数据显示,2016年挖掘机全年销量同比增长24.8%,4年来首次呈现正增长。2017年1月份,三一挖机销售1017台、同比增长72%,继续领跑挖掘机市场。此时的大挖数据也表现抢眼,2017年1月份100%的同比增长速度让行业从业者感到欢欣鼓舞。此外,各种矿山市场的利好因素,如“一带一路”“中国制造2025”“国三标准升级”等等,于是全国各地的开工信息在各大媒体头条霸屏。
然而,这背后的推力究竟有多大,在矿山挖机市场调研过程中,本刊记者听到的却是这些声音:“这跟前期市场低迷制造企业收缩战线、尤其是挖掘机配件多是购自国外,备件不足导致的市场供不应求有关。” “这些项目都在造势,对市场的拉动作用不会在短期内出现。”“70吨级挖掘机将会在2017下半年开始增长,但不会像过去那样的增速。”“过去矿山掠夺式的开采将会进一步回归理性,国家调控归调控、资源稀缺性和刚需性不会让市场大起大落。”
上述观点在矿用车车桥供应商海峰重工总经理李明口中得到证实。据他介绍,从矿用车制造企业OEM的备件来看,部分厂家的市场下滑近90%,稍微好些的企业下滑也在50%以上。另外,在更换的零配件方面,李明认为由于需求量大,目前处于正常流转。然而这个环节的问题也渐渐显现,由于国内大环境的影响原因,矿山采购出现了仅限低价中标。零配件市场要健康有序发展,必须要有质量、价格、供货期和服务四大元素作保障,但是目前用户对价格的苛求上升到第一位,“不要跟我谈你的产品满足什么欧标、美标,我只关心价格的高低。”李明在与客户交流时经常听到这种声音,这让他觉得无奈又尴尬。“而在这种一味的只谈价格的状况下,不利于国内矿业产品的向优质、创新、优化的路线发展。李明介绍说,海峰的传动系统最起码满足10000小时的设计要求、满足欧标美标。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没有谁能独善其身。”李明说,海峰重工选择将目光投向海外,“毕竟海外客户更注重产品质量。”这也是海峰重工参加2016年上海宝马展的原因与目的之一,就是希望接触更多的国际性用户。
再来看看露天矿山的运输环节。被中国矿用车制造商看中、并重点布局的西藏铜矿一直存在开采速度过慢的问题,据《西藏巨龙矿山驱龙铜多金属矿环境影响评估<简本>》(简称巨龙铜矿环评)表明,这个“前”中国第一大铜矿位于拉萨城区以东80公里的墨竹工卡县甲玛乡,探明资源量1036万吨。用于运输矿石、尾矿和精矿的道路有52%(11.91千米)需要新建,而事实上,打通铜矿洞口到甲玛乡公路约12公里长的交通运输命脉,竟用了1100多天。同样地处西藏的玉龙铜矿早在1966年就已完成勘探,但恶劣的自然环境、落后的交通和电力条件,特别是开发资金无着落,一直制约着矿山开发。
据2011年公示的巨龙铜矿环评内容显示,驱龙铜多金属矿山主体工程包含一个露天采场、三个废石场、一个低品位矿堆场、一个选矿厂,连接上述地点的道路达64.38千米,精矿外运通道83.82千米。日采矿量10万吨,计划由46台220吨汽车(矿用车)完成,运出的任务由公路重卡完成。前者将在339.31万平方米、深度达410米、62级高为15米的台阶上来回穿梭。后者需要每天运输13万吨的精矿到拉萨市。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矿山平均海拔5300,个别地区达5733米,高原缺氧等环境不仅制约施工人员也给施工机械提出了高要求。
在2014年就着眼布局驱龙铜多金属矿的三一矿机,目前已有26台矿车(型号包括SRT45、SRT55、SRT95)租赁给西藏华城公司、西藏同济公司二家分包商。这些设备是三一重装成立的矿服公司旗下的闲置设备,矿服主管王健告诉记者,三一研制的高原型矿用车也将被用在这个矿山上。
据了解,目前能用在高原上的矿用车很少,高原矿山对设备的要求很高。目前,仅有两家中国矿用车企业的产品在高原矿山作业,一是北方股份NTE260载重236吨的矿用车是满足《巨龙铜矿环评》要求的220吨矿用车,二是中车旗下的广州电力机车研制的高原型矿用车正在日喀则服役。
江西德兴铜矿是中国工程机械制造商的“主战场”,早些年这里是卡特、小松、沃尔沃高端矿山装备的天下,大型矿用自卸车、挖掘机、装载机、推土机几乎被外资品牌垄断。然而近年来,随着企业轻资产、工程层层分包等变化,一些经济性更好、服务更及时的国产品牌正逐步跟这些洋品牌同台竞技。
“低于60吨载重的矿用自卸车不准再进我的矿区。”江西德兴某矿区负责人跟采购部这样说,他是看到国内新兴起的临工重机60吨级载重的宽体自卸车之后,大呼国内企业能做出性价比这么高的产品大的同时,考虑到整体矿山运营成本,未来一大批的40、50吨级的传统矿用车将被这部分宽体自卸车取代。
受这一市场变化影响,原本一直看好传统矿用车的原三一矿机总经理曹志春一改往昔的观点说:“以后大吨位200吨级、100吨级的矿用自卸车市场不大了,仅剩下300台的市场需求量,未来60~100吨级宽体车将会取代一大部分传统自卸车,市场有5000台/年的需求。”
在浸淫传统矿用车多年的曹志春选择研发介于宽体自卸车和传统自卸车之间的产品。据他透露,该类型产品采用电驱动+电池的技术,目前已经完成设计进入配件采购组装环节,将来可以跟目前市场上60~70吨级的宽体自卸车PK。曹志春保守估计初期研发制造成本相对于宽体自卸车并不占优势,但是,长远看车辆效率和运营成本,他的新车将会是一款性价比更高的产品。“这款产品其实就是把传统矿用车的技术嫁接到宽体自卸车上,未来的竞争对手就是60~70吨级载重的宽体矿用车。”
无独有偶,同样在潜心研发满足中国矿山用户对经济性和高出勤率的双重要求的矿用车的还有徐工汽车,在2016年上海宝马展推出的前后加载油气悬架的宽体自卸车引发业界关注,“在等待市场具备我们希望的投入标准之前,我们还是希望能通过大量的试验验证车辆的平震性、稳定性,将增加的成本通过其他部位的改进和调整控制在2~5万。”徐工汽车总工程师葛洪召告诉记者。同样令矿山用户注意的还有临工重机着力打造的“中国式第一矿车”CMT70。据了解,这款嫁接工程机械技术的矿用车解决了宽体自卸车多个问题,也被视为是冲击“第三类矿山运输设备”的产品之一。
矿山用户希望矿车多拉快跑,还要兼顾经济性,这是目前矿山客户基本一致的诉求。“我早就提出过第三类矿山运输产品,有没有一款产品像iPad成为iMac和iPhone之间的第三类产品,中国目前尚缺少令人眼前一亮、融合了经典矿车优质又兼顾了常规宽体车优价的概念,或像纯电动或人工智能那样完全颠覆认知的产品。”李明跟记者介绍说,他跟大学的学者沟通过,也有不少企业要尝试。包括临工重机、徐工汽车、蓬翔汽车以及目前尚未完全公开的曹志春研发团队。究竟什么样的车才是李明眼中令人耳目一新的第三类矿山运输产品。
“有钱的人越来越短平快,我们的大家伙也卖不动了。现在我们也要放下身段,只要能盈利就去干!然而,普通的宽体自卸车产品同质化严重,没有什么价值。”三一矿机总经理满军城告诉本刊他们的计划。这个一直致力于传统矿用车的研发和制造的企业不得不面临传统矿用车市场下滑的事实,但满军城还是寄希望于研发介于宽体自卸车和传统矿用车的第三类产品。”关于产品推出节奏及计划,他仅透露大体的方向,“我们的车还是传统矿用车的概念,但价格要降下来。”
在煤矿斜井下以及井下隧道施工领域却有着另一番天地,这里已经在尝试绿色环保、智能数字化的产品了。2015年11月在大柳塔煤矿井下,本刊记者向神华神东大柳塔副总工程师姜敬了解到,在这里的井下三班倒跑着的200台高污染、高能耗、高噪音的防爆柴油车正在被一种新型的纯电动车辆代替。姜敬口中的电动车是湖北一家企业生产的产品。2017年,大柳塔煤矿的纯电动防爆车产品增加到7台,能在15千米的井下巷道来回折返3趟,续航里程超过90千米,以低能耗低噪音获取姜敬的称赞。目前该产品在昆钢旗下某矿山也得到使用。
这只是落实国家煤炭“十三五”规划的一个缩影,目前矿山开采的绿色、环保、高效率要求对工程机械制造企业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三一重装吴立昆认为,中国是毋庸置疑的煤炭大国,提高机械化采掘率、集约、高效、安全、环保将是未来煤炭开采以及煤机发展的趋势。三一重装经过多年发展,以真正实现“全球矿山,三一参与”的目的打造出以采煤机为主的综采成套设备解决方案。在薄煤层与中厚煤层上取得技术突破与领先优势,同时开发大型采煤机组,全方位提升产品品质,树立行业品牌。
然而吴立昆也坦承一个事实:产量少的小型井下煤矿因瓦斯等问题突出,将是煤炭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重点淘汰的落后产能。大型煤炭基地建设、煤矿产业布局变化都将影响煤炭机械行业未来的发展。但是由于“十三五”期间,大部分国有煤企逐步转型,资金压力很大。一方面,他们有大型综采、掘进机的市场需求;同时,设备购买能力有限。新开煤层设备绝大部分仍将沿用现有设备和类型,仍将比较重视产品性价比,一些小型煤机生产企业还将有一定市场空白。但未来煤炭采掘设备趋于大型化,大型综采设备将会占主导地位。物联网技术发展,以及安全、高效的开采要求会导致煤炭机械向“少人化、无人化”的智能方向发展。
智能化施工正在井下施工得到尝试。铁建重工正在积极响应国家数字化矿山战略,已经为井下特殊高危区域施工研发了一款小型煤炭用湿喷台车,据铁建重工技术总监刘在政介绍,它主要用在比较狭小、危险的隧道和煤炭巷道,可以自动扫描、定位、喷射,完工之后形成一个安全的作业环境,才让人员下去作业。
在矿山设备整体解决方案方面,两种思路备受关注:一种是以小松智能系统为代表的设备管理理念,另一个是临工重机寄希望打通的矿山全产品产业链理念。前者在矿山市场深耕多年,据小松(中国)投资有限公司营业本部矿山大客户部副部长邢豪介绍,小松在每个矿山现场都设置有驻矿服务站,为用户实现小松设备的连续不间断运行提供充分的保证。
以中煤平朔煤矿为例,共有包括99台290吨级卡车在内的263台小松设备,小松服务站的驻矿工程师利用小松3 CARE(即R&M CARE,EQP CARE,WEB CARE)智能系统定期进行无线数据下载及车辆故障隐患报告,实施系统全面的车辆点检(MACHINE TOUCH),及时准确地协助用户提前处理隐患故障及提前准备重要总成件大修,提高设备运行效率及降低设备维修成本。与小松矿山的主导设备管理理念不同,临工重机则是为矿山用户提供全方位的产品解决方案。临工重机2011年涉足矿山市场,先从矿用运输车辆入手,导入工程机械产品的研发理念,解决宽体自卸车固有问题,打造出“中国式第一矿车”CMT70。
然而临工重机的目标不止于此,2016年5月31日,临工重机和山特维克组建的合资公司在济南正式成立,主打矿山钻爆中端产品,目前已有四款产品下线并实现销售。打通山东临工现有的装载机、挖掘机、平地机的产品链之后,临工重机又开始了另一个大胆的行动:与山特维克破碎筛分设备达成合作。“我们不是简单复制一个产品,与母公司产品重叠并不是我们的目的。”临工矿岩总经理李连刚介绍说,坚守中端市场,制造出适用中国矿山用户需求的产品才是合资公司最大的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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