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8日，北京奥组委新闻发布会上，一个消息让全世界工商界兴奋莫名——北京奥组委将于2003年9月1日正式启动市场开发计划。这个计划将为北京奥运会提供资金、物资、技术和服务，同时也使工商界明确，如何围绕五环、会徽等标志物，以赞助商、供应商、特许经营等多种方式，在2008年的奥运会中找到商机。 一场声势浩大的奥运“挖金”运动的发令枪，响了。
奥运“食物链”的下端延伸
7月19日，中午。67岁的魏大爷与老伴儿戴着草帽，骑着堆满了纸箱与废纸的三轮车，在北京大太阳底下来到规划中的奥运公园西侧的北辰西路“沾点奥运带来的好处”。魏大爷老两口来自河南驻马店，到北京收破烂儿十来年了，只是最近才来到北辰西路。“因为这里开工了，”魏大爷说，“跟奥运有关的。” 一个多月以前的6月2日，大批机械设备轰隆隆地开进北辰西路，开始了这项名为“北辰西路2号合同段”的奥运工程。魏大爷因此来到这儿，等着人家送给他那些拆下没用的盖热力管道的红色塑料盖子，再卖到废品收购站。这比他在其他地方拾破烂，每天要多挣十几元钱。送给魏大爷盖子的，是往工地上运输热力管道的司机们。正午，司机宋柏林与妻子停了车，坐在一片阴凉处休息。这对夫妻来自内蒙古赤峰市。宋的妻子许学珍说：“我们那里天冷，老上冻，一年也就干半年的活儿。听说北京办奥运，活儿好干，好赚钱，今年年初就来了。” 宋柏林在工地开运输车，一月挣1200元。“北京这地方，只要出力气就有回报。”老宋看起来很满足。
老宋所在运输公司的老板叫牛海林，河北承德人，三十五六岁。几年前，他承包了将要倒闭的运输公司，自己当了老板。牛海林一边开着刚买的东风卡车，一边说：“一个工程涉及到很多单位，污水、电信、热力，等等。以前他们是各挖各的沟，各干各的活儿，现在办奥运，统一到一块施工，最后在上面铺油。这个工程2.7公里的热力管道，全是我运输。”把这个项目交给牛海林的，是北京市电力建设公司第六安装工程公司。牛海林对能接到这项运输活，很有几分得意：“我跟他们打了六七年的交道，都熟悉了。他们要有什么工程，就会想到我。”牛海林开车将管道拉到工地，北京电建公司安六公司一位姓车的工程负责人，指挥牛海林把管道卸在指定地方。他告诉记者，电建公司负责的也只是整个北辰西路工程热力工程中的一小部分，整个工程合同由市政总公司二处掌握。
事实上，北京市政总公司二处也只是施工者，他们以4626万元的价格中标拿到这个工程。根据北京市政总公司提供的数据，他们今年共拿到5个奥运工程项目，包括北辰西路、景观路和辛店村—八达岭高速路，中标价款共..2亿元。而发包方，是北京市最大的道路建设企业之一——公联公路联络线有限公司(简称公联公司)。 据公联公司一位工作人员透露，有关奥运会的公路，共有两个公司受市政府的委托来建设，其中北京首发公路发展有限公司负责高速公路，而公联公司则负责城内八区的公路建设。公联公司主要有6个大的奥运工程项目，分别是北辰西路、北辰西路北沿、辛店村路、景观路、中一路和北一路工程。而他们又将每个工程分成若干个标，分别由北京市政总公司、铁道十八工程局、北京城建、北京路桥总公司中标承建。 北辰路的开工，预示着奥运先期工程建设的启动。听起来还很遥远的2008年奥运会，已悄然拉开了帷幕。
无孔不入的淘金者
“你们奥林匹克公园不是要绿化吗？我有一些树苗很好，可不可以种到公园里去？”刘志一次到河北出差，一位苗木商就找到他“联系业务”。他说，这样的问题，他遇到过很多。“大家思想活了，视野宽了，知道利用奥运这个品牌为自己企业创效益，这是好事。但是，要找对门路，抓准时机。比如卖树苗的，就要去找园林规划局，奥运会场馆绿化由他们全权负责；再比如卖灯泡，你就得等场馆建设开始了，再找业主单位。”
成都万图就是一个善于把握机会而品尝到奥运蛋糕美味的四川企业。 “北京奥运申办一成功，我们就感觉到，北京将有很大的业务量。”这家民营股份制企业的董事长雷冬云，把他们成功的第一个因素归结为“反应较快”。 他说，以前北京是烧煤气，有些地方甚至烧煤，不但效率低，而且废弃物多，污染大气环境，如果北京要办绿色奥运，那意味着要进行天然气工程，加大公用事业方面的投资。 于是，他们立即与北京市燃气集团联系。燃气集团属于北京市公用事业局，当时正在加大新建和改建天然气方面的工程，经过对专业资质方面的考察，成都万图于2001年的10月获得了香山南路段及闵庄路段的天然气管网工程的监理工程。“现在我们做成了长期项目，至少要到2007年才会撤出来。”目前他们的合同金额已达200多万，到2007年，预计将达到1000万。
奥运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一个极为广泛的概念。敏感的人运用它，已经尝到了甜头。 位于昌平区马池口镇的北京吉利大学，是北京最有名的民办高校之一。进入校门，左侧是一个4000多平米的体育馆，赫然写着“吉利武术馆”。 北京申奥成功那晚，吉利大学执行校长罗晓明在一片欢腾的声浪中，诞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申奥成功了，武术有可能进奥运会。为何不建一个武术馆，供国家使用呢？ 吉利大学立即与北京市体育局取得联系。体育局有关领导表示，这个想法很好，能不能一方面建场馆，一方面培养武术人才。 得到这样的答复后，吉利大学马上着手筹办武术学院，同时建设训练馆。2002年11月，全国第一个专业性武术学院获得有关部门批准成立。今年9月即开始招生。 显然，他们并没有幻想通过办武术学院获得经济上的回报。校办主任苏保群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武术学院一个学生一年学费8000元，一年的招生指标为60人，这样，一年的毛收入是48万。而吉利武术馆已投入了4700万元。 “你说，哪一年才能赚回来？”他反问。苏保群说，如果单纯为了赚钱，他们应该办短训班，而不是办学历教育。但他们办武术学院有自己所理解的回报。 吉利大学党委书记张国庆表示，如果2008年武术进入奥运会，会极大地弘扬这一国粹。吉利大学建立武术学院，既可以培养人才，又可以在自己学校里倡导武术精神和民族精神。“这种向上的精神，对一所大学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据说，吉利大学以及背后的浙江民营企业吉利集团，还打算独自筹资2亿元，建一个大的武术馆，供奥运会比赛使用。“但因为武术能否进奥运会尚没敲定，所以此事还只是在考虑中。”苏保群说。 但这个概念中的武术馆，已使吉利大学获得了切实的回报。北京北六环路的建设，原定于在离吉利大学两公路处拐弯。但经过马池口镇与吉利大学的争取，公路最终延伸到了吉利大学门口，极大便利了吉利大学人员的交通。 吉利大学谈判的一个很重要的砝码是：吉利大学将建一个奥运比赛武术馆，而运动员在住宿地与比赛场地之间的乘车时间不能超过20分钟！
“食物链”的最上端
如果可以把从招标到施工的奥运建设流程，看做一条各个企业赖以生存的“食物链”的话，北京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无疑在“食物链”的最上端。
“北京办奥运会的总体规划安排，主要由市发改委负责。很多项目由我们来安排，所以这段时间非常忙。”7月18日，记者在北京市发改委副主任刘志办公室见到他时，他看起来一脸疲态。 “昨天确定国家体育场项目法人招标的事，忙了一晚上。”刘志说，2008年奥运会计划新建15个比赛场馆，其中包括国家体育场、奥运村和国家体育馆、五棵松文化体育中心、会议中心、游泳中心、顺义水上中心以及赛马场等最主要的7个项目，由北京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统一协调和负责。 “北京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当前的正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向全世界发起公告，通过招标的方式，来寻找这7个场馆项目的法人单位。确定好法人后，再由他们来组织施工与经营管理。” 刘志介绍说，北京市发改委受政府所托，去年下半年开始着手项目法人招投标工作，7个奥运场馆项目的招投标都经过了第一阶段的资格审查，进入第二阶段评标议标。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国家体育场的法人单位已经定下来了，7月28日，我们会在人民大会堂有一个隆重的签约仪式。” 据悉，作为北京2008年奥运会主会场的国家体育场，是所有奥运工程项目中规模最大的，预计投资达35亿，其中国家投51%，其余由中标方自筹或借贷。不仅如此，中标方从设计、施工，到然后的管理运营，都要全面负责。 “以前来说，搞场馆建设，都是由国家来大包大揽。奥运工程建设，则采取了市场经济的做法，不只由政府承担风险，而是引进竞争，同时也给相关企业带来了机会。”刘志说，因为责任重大，所以发改委从一开始就要求，投标方必须是包括从融资到建设，再到运营组成的企业联合体，这样才能完成场馆的建设与管理要求。 即便如此，奥运场馆建设的竞争仍十分激烈，几乎每个项目都有5家以上的联合体参与投标。以国家体育场为例，从世界各地前来购买标书的有17家，最后正式投标的7家，经过资格预审的有5家，两家因资质不够被淘汰。 “国家体育场是我们最早开的一个标，其他6个，将在9月底全部确定下来。届时，整个场馆项目就会在法人单位的组织下动起来。”刘志告诉记者，发改委已在标书中为法人制定了各个场馆的工程进度表，预计今年开工的有国家体育总局分管的老山自行车馆、北京射击中心、国家体育场和游泳中心，其余将在明年3月全面动工。 而在开工前，发改委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协调各方，事先做好市政道路、管线布置等基础建设，使法人单位可以立即组织施工。公联公司就是受发改委之托，承担奥运先期工程的建设。 刘志说，这在以前，跑审批规划等属于施工方的事，现在由政府一并操办了，随处体现“服务奥运”的宗旨，“由以前只会‘签字画押’的‘官老爷’，变成专门为企业搭台唱戏的服务性机构，这也是我们职能转变的一次尝试和挑战。” 静悄悄的博弈 “7月18日那天，我们就得到发改委通知，很不幸，在国家体育场项目上，我们的投标联合体落选了。”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国内部副总经理白晋安语气中透着几分失落。 胜利者是他们的竞争对手：北京建工集团。该集团牵头，以国内企业为主的十几家投标联合体，打败了以中建牵头、云集9家世界知名企业的投标联合体。7月28日，建工集团将在人民大会堂与北京市政府签下第一个奥运场馆法人招标合同。 白晋安把这样的失败，归结于非典的影响。 早在非典之前，世界最大的环保企业、北京奥组委环保顾问、美国CHTWOM公司作为牵头方，联合花旗银行、亿安保险以及美国最成功的场馆运营商HAMMES，加上中建总公司共10家企业，参加国家主体育场的投标。 然而，通过资格审查后，遇上了非典，主要以外国公司为主的联合体，很多无法来北京运作，而中建总公司只得承担起牵头责任，参与最后应标。然而，由于沟通不够，影响决策，最后败给了以中方公司为主的北京建工集团联合体。 “从买标书到咨询，前后两个多月，投入了很大人力物力，总共花了几百万人民币，费用主要由我们公司、HAMMES和CHTWOM来承担，中建也承担了上百万元投标损失。”白晋安说，尽管在国家体育场项目上失利，但他们还参与了国家游泳中心、顺义水上公园项目的牵头投标，相对而言，这两个项目的胜算较大，希望可以有所弥补。 另外，中建总公司还作为施工协办方，参与首创集团牵头的对奥运村和国家体育馆的项目投标。“总的算来，中建总公司几个投标项目，差不多花费上千万。” 据刘志介绍，奥运场馆总投资100多亿，全部通过世界性招标进行。投标企业具有相当大的风险性：如果没中标，就会赔上数以百万计的投标费用；如果中了标，也有风险，主要在筹资尤其是赛后运营方面，一旦不慎，就可能亏损。 尽管如此，冲着奥运会带来的难以估量的无形资产，以及中国市场的巨大诱惑，此次奥运场馆招投标，几乎云集了世界上所有与建设相关联的知名企业。以国家体育场入围的5家投标联合体为例，几乎每家都联合了十来家国内外知名企业，范围涵盖法国、美国、澳大利亚、英国等国家以及台湾、香港等地区，是一场“真枪实弹”的世界级博弈。
最早吃到甜头的人
朱建元一面移动鼠标，一面专注地审视电脑屏幕。屏幕上有一张请柬图案，是专门为参加国家体育场法人单位签字仪式的人员设计的。 “市发改委委托我们承办签字仪式。”朱建元说。事实上，他担任总裁的这家国信招标有限责任公司，也是负责组织这个项目招标的承办方。 刘志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作为政府部门的发改委，为在奥运建设这块“含金量”高的工作中树立“置身事外”的形象，不插手任何具体事务，连法人招标都委托专业招标公司进行。“即使这个受托的专业招标公司，也是我们通过招标得来的。” 国信公司就是通过招标，与其他3家国家一级招标专业公司，一道成为北京市发改委的合作伙伴，也幸运地成为最早分食奥运商机蛋糕的企业之一。 然而，朱建元不认为自己所在的企业，通过这样的活动掘得了大桶金。他提供了一个数据，国信公司为发改委代理国际体育场项目的招投标工作，投标价仅百余万元，“刚好够成本”。 当然，朱建元心里还有另外一笔账：尽管在这个政府项目上所赚微薄，但带来的无形资产却是巨大的，成功组织国家体育馆的招标后，说得远，会产生一定国际影响力；说得近，奥运场馆法人单位落实后，还有不少招标工作要进行，如果需要找专业招标公司运作，已有成功经验的国信公司自然是首选。 他透露说，这样的好处几乎是立竿见影的，奥运会青岛水上项目建设的招标工作，也邀请他们参与竞争。 以市发改委副主任身份兼任奥组委工程部副部长职务的刘志，对奥运经济很感兴趣。他分析说，现在还处于规划期，奥运带来的机会，属于比较前段的一些行业。诸如可为政府决策提供专业咨询的大公司，就可以发挥积极作用。像市发改委，就通过招标方式，聘请了普华永道、汇丰银行等世界500强企业做财务顾问。而法律、融资、风险分析等方面的咨询服务公司，也先后走进中国奥委会、北京奥组委等机构，并将在整个奥运期间提供专业服务。 “大家放心，不是地震” 7月18日上午，北京奥组委所在的东四十桥附近青蓝大厦东侧，一辆大型挖掘机轰轰响着，正在拆除北京市百货公司家具商场的楼房。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之前，北京市民对这样的场景将习以为常。 一大块楼体“轰隆”一声砸到地上，令附近的楼房一震。正在青蓝大厦里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北京奥组委副主席蒋效愚对记者们一笑，说：“大家放心，这不是地震。” 但他在当天发布的消息，却足以让全世界工商界震动：北京奥组委将于2003年9月1日正式启动市场开发计划。这个计划将为北京奥运会提供资金、物资、技术和服务，同时也使工商界明确，如何围绕五环，会徽等标志物，以赞助商、供应商、特许经营等多种方式，在2008年的奥运会中找到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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