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笼罩在我身上的光辉太大了,很难超越——但又必须超越——否则我算什么?”据说梁稳根是个除了工作没有个人生活,只爱好散步、爬山和开会的男人。现在,连梁冶中自己也意识到,他和他爸越来越像了。
三一重工梁稳根之子梁冶中(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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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后是选取的一代。我这两年一直在做选取。选取自己的价值观和要遵循的理念。或者说大一点,选取自己将来要走的路,以什么样的姿态走这条路。”
两年的工作经历并没有带给他现成的答案。不久前爷俩还有一番争论。按照原计划,梁冶中在回国工作两年之后将继续求学。父亲希望儿子在国内念MBA,儿子则举棋不定——想去清华北大看看,又想去美国,毕业之后就可以去很牛的公司工作——除了三一,他还没在别的公司干过。“说三一好,那都是人家告诉我的。”
不过最终还得要回来——梁冶中非常清楚。有时候他也跟秘书发发牢骚,说恨不得有个兄弟,宁可把企业让出去,自己也好减减压。不过这不过是半真半假的调侃罢了。他爸有一次也半真半假地说:“人家有的兄弟还争宠争权呢,我给你机会你还跟我发嗲。”
被安排的人生
作为一个接班人,梁冶中的人生是从2000年开始的。这一年,梁家在岳麓山边买了三千块一平米的别墅,16岁的梁冶中从乡下奶奶家搬到长沙念高中。从这一年开始,梁冶中被安排旁听公司的董事会。“16岁还好,我还知道9岁(就旁听)的呢。”他说,“后来留学的时候,每年寒暑假都回来,也没闲着,都在公司,就一件事,听会。”
“有的大企业开董事会,谁都得听着。可这里谁都可以打断董事长的话,谁都可以争论,谁都可以吵架。这么好的经营氛围和持久性的团队是我最羡慕我爸的地方。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老婆一起的时间都长。我也期望有这样的团队。”
当年,梁冶中倒是听得不烦,但也没当真。不过,8年以后,梁冶中体会到这项安排的好处。“我等于在进公司之前就接受了8年的战略思维培训,这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举足轻重的。等到我开始工作的时候,很多步骤就可以省略了。”
人生的第二项安排发生在两年后。高三时,妈妈告诉他,家里打算送他到英国念书,半个月后启程。18岁,一觉醒来,他接受了“既成事实”。第二天,他告诉女朋友出国的消息。出国一年后,他们分手了。“反正我也不是善于规划自己的人。我生活里每一次变化都是被安排的。这有什么遗憾和不满的?就这么过呗。”他说,“反正我也扛不过我爸,因为他说的后来都被证明是对的,我不能自己骗自己呀。”
他坦言,“我这人没有明显的叛逆期。我自己的意识和兴趣始终没有挖掘出来,都是我爸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当然我也想过别的选择,可我体育不好,不会画画,也唱不好歌,我能干什么去呀?我不跟家里较劲。你说私奔,能奔哪去呀?”
在恋爱这件事情上,梁冶中的宿命感尤其强烈。他后来还有过几次恋爱,不过都没有下文。他喜欢看帝王题材的电视剧,每每觉得家里是在“选太子妃”,“他们不在意你身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在意这女人带来一个什么样的孙子。就好像康熙选择雍正是因为乾隆一样。”他说,“这对于一个家族企业来说非常重要,我也特别理解……但是有的感情就像水晶那样纯洁,你真不忍心打破它。”
其实梁稳根挺为儿子的恋爱问题着急的。有传言说,他曾经放话,有谁能给儿子介绍个靠谱的女朋友,奖励100万人民币。
他也曾经很严肃地找儿子谈话,说你找女朋友积极一点嘛。儿子就很委屈,说,“我怎么积极啊,一次整俩?”
有时候儿子看到爸爸的白头发,“也特别想结婚成家,早点把这问题解决了”。但“代沟是信息不对称和价值观不对称造成的。信息不对称好说,我一解释他们就能明白,也是过来人,知道现在谈恋爱不是他们过去搞对象的概念了。可是价值观就不好说了,很难让他们明白恋爱和结婚不是一回事。”
白天,梁冶中说他坦然接受父亲的塑造。“谁的价值观又不是被父母塑造的呢?我已经形成了这样的概念:一个做大事的人,要判断的是一个事情对你的好坏,而不是你喜不喜欢它。要服从大目标,很多个性就必须被打磨掉。”
到了晚上,在酒吧里,他喝了些红酒,看着窗外的夜幕说:“我压抑过、郁闷过、彷徨过、难受过,但是我的选择一直都是慢慢地去接受它,而不是挣脱它。这是一个彷徨的过程,我现在还是在这个过程中。”说到底,他别无选择。“我的人生是被别人左右的,所以我的压力不是来自自己,是来自别人的期望。这种压力是我的宿命。”
“别人”不只是父亲。梁稳根手下的“八大金刚”,都是看着梁冶中长大的。“现在,他们也都在看着我。”梁冶中说。
在他的办公桌上,除了一份合同和一份拆分计划,还有一张家庭合影:梁冶中坐中间,左边是他妈妈,右边是他爸爸。这是去年夏天他的23岁生日宴会,一家人吃了顿饭,三一集团总裁唐修国的爱人李阿姨给拍了这张照片。这也是一家三口多年来惟一的合影。
如今看起来,这照片不仅是温馨的暗号,也是自我鞭策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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